5月31日，演員在隆子縣玉麥鄉(xiāng)文化廣場表演歌舞劇《天邊格桑花》。 新華社記者張汝鋒攝

5月31日，演員在隆子縣玉麥鄉(xiāng)文化廣場表演歌舞劇《天邊格?；ā?。 新華社記者張汝鋒攝

　　曾經，這個鄉(xiāng)只有三個人：父親是鄉(xiāng)長，大女兒是副鄉(xiāng)長，小女兒是婦女主任。

　　聽到這樣的故事，許多人第一反應是驚訝——一家三口怎么可能組成一個鄉(xiāng)？這個鄉(xiāng)長也當?shù)锰菀琢税桑?/p>

　　這個故事并非杜撰，而是真實存在的。這個昔日里的“三人鄉(xiāng)”，就是西藏自治區(qū)山南市隆子縣的玉麥鄉(xiāng)。

　　“阿爸，咱們?yōu)槭裁匆恢笔卦谟覃湴?？”“要是連咱們都搬走了，這里可就沒有人了！”這是歌舞劇《天邊格?；ā防锏膶υ?。

　　玉麥，位于拉薩東南約550公里的邊防線上，行政面積達3644平方公里。20世紀60年代以來，桑杰曲巴帶著女兒卓嘎、央宗，兩代人幾十年如一日默默守護著祖國的領土。曾經的34年間，這里只有他們一家人！忍受寂寞卻無比堅韌，一家人猶如盛放在祖國邊陲的“最美格?；ā薄?/p>

　　2017年10月28日，習近平總書記給卓嘎、央宗姐妹回信說：“希望你們繼續(xù)傳承愛國守邊的精神，帶動更多牧民群眾像格?；ㄒ粯釉谘┯蜻呞?，做神圣國土的守護者、幸福家園的建設者。”

　　文章合為時而著，歌詩合為事而作。歌舞劇《天邊格?；ā氛菫槌憣懺谟覃溚恋厣系膼蹏剡呝澑瓒?，更是為傳頌生在玉麥這片土地上的愛國守邊精神而作。

　　放牧守邊路

　　家是玉麥，國是中國

　　我的房梁連著我的雪山

　　我的白云纏繞我的天邊

　　我的青山飄揚我的炊煙

　　我的牛群伴隨我的歡顏

　　這是我的家園，這是我的家園

　　《天邊格桑花》中的唱詞，正是對玉麥這片遙遠之地的速寫。

　　玉麥，位于中印邊境，地處喜馬拉雅山脈南麓，很長時間“養(yǎng)在深閨人未識”。1991年，新華社記者首次報道玉麥，當時的玉麥被稱為“玉門鄉(xiāng)”。

　　因為長期只有桑杰曲巴和女兒卓嘎、央宗三人，玉麥又被稱為“三人鄉(xiāng)”，是中國人口最少的鄉(xiāng)。

　　歷史上，玉麥規(guī)模最大時也有20多戶300多人口。隨著新中國的建立，西藏民主改革的進行，高原各地發(fā)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，生活、生產條件迅速改觀，人們陸續(xù)遷出重山阻隔、交通閉塞的玉麥。

　　到1962年，荒草開始占領玉麥眾多廢棄的屋舍，這里只剩下包括桑杰曲巴在內的三戶牧民。此后經年歲月，玉麥唯余桑杰曲巴一戶人家。

　　生前，桑杰曲巴曾告訴新華社記者，一下子走了這么多人，當時感到特別孤獨，但他想玉麥是中國的領土，有土地就得有人，即便再孤獨、再艱苦，他也得為這塊土地留下來。

　　曾經，玉麥很遠。盡管連通玉麥和外界的山路2001年就已修通，但在相當長的時間里，11月的飄雪意味著長達半年的封山期即將開始，玉麥通往外界的公路會被積雪覆蓋，車輛無法駛入。多年前，玉麥村村委會主任次旦扎西外出運輸過冬物資，車子直接陷進了山上的雪里，等第二年雪化后才把車取回來。2017年春節(jié)前夕，新華社記者也曾嘗試挺進玉麥，卻因路面結冰、車輛無法通行而告失敗。

　　雪花兒一片一片掉下了天空

　　牛兒踏碎冰河回到了河谷

　　漫長的冬日啊又一次來臨呀

　　雪越大明年的草兒就越綠

　　——《天邊格桑花》的唱詞

　　曾經，玉麥很苦。因為地理氣候特殊，玉麥的天和雨雪分不開，長不出一粒青稞，糧食要翻越海拔近5000米的日拉山運進來?！斑^去，每年11月到來年5月，大雪封山，鄉(xiāng)民進出只能靠雙腳。如果不趕在冬季來臨前將糧食馱進山，漫長冬季只能挨餓。”玉麥鄉(xiāng)鄉(xiāng)長胡學民說。

　　你聽那寒風用一天的掙扎

　　滋養(yǎng)寂寞無窮無盡的生長

　　長長的日子啊長長的期盼

　　孤獨的牧歌在孤單的回響

　　——《天邊格?；ā返某~

　　曾經，玉麥很難。正如歌詞所唱，由于偏遠閉塞，在玉麥，就意味著要忍受孤獨和寂寞。長年累月，這里只有3個人，對著幾十頭牲畜。由于長期見不到人，卓嘎、央宗姐妹的婚事也沒有著落。巡山時，有不少70度以上的陡坡，上去要借助綁在樹上的繩索，下來只能屁股著地一點點往下挪。

　　就是這樣的艱苦地方，桑杰曲巴和卓嘎、央宗父女兩代人幾十年如一日堅守著?！坝覃溤倏?，也是我們的家！”

　　雖然只有三個人，但儀式一點不能少。每次從縣里開會回來，桑杰曲巴都會把兩個女兒從放牧點叫回家，鄭重傳達會議精神。老人還手工縫制了一面五星紅旗，讓一家人舉行升旗儀式。

　　“阿爸指著‘國旗’說，這就是國家，有國才有家?！痹诤舆叿拍恋淖扛聺M懷深情地說，“阿爸帶著我和妹妹守護玉麥數(shù)千平方公里的土地。一棟房子，既是鄉(xiāng)政府，也是我們的家?！?/p>

　　年少時，兩姐妹跟父親鬧過多次，也曾期盼父親帶她們搬出去?！暗终f，如果我們走了，國家的這片土地就守不住了?！?/p>

　　桑杰曲巴老人去世后，守邊的重任落在了姐妹倆身上。“每次趕著牲畜出山，最快也要一天，遇到風雪天還有生命危險?！泵妹醚胱诨貞浾f，“特別累的時候，我們也想過離開。但阿爸臨終時說，如果我們走了，誰來守護這片土地呢？一想到阿爸的囑托，就又咬咬牙堅持了下來?！?/p>

　　誰說漫漫長夜，是縫在天上的黑幕

　　熬過去，就會看到黎明的曙光

　　誰說紛紛雪花，是掩藏春天的白紗

　　迎上去，就會看見春天的陽光

　　——《天邊格?；ā返某~

　　高原隔不斷深情，冰雪鎖不住春風。在黨中央的特殊關懷下，玉麥日新月異。2017年，玉麥人均年收入超過5萬元，遠超西藏全區(qū)平均水平。

　　這一年10月28日，習近平總書記給卓嘎、央宗姐妹回信說：“我相信，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，玉麥這個曾經的‘三人鄉(xiāng)’，一定能建成幸福、美麗的小康鄉(xiāng)，鄉(xiāng)親們的日子也一定會越過越紅火！”

　　這一年，投資5億多元、總長50公里的曲玉公路開工建設；國家電網進駐，家家戶戶實現(xiàn)了WIFI全覆蓋，玉麥人跟上潮流用起了微信支付；鄉(xiāng)親們搬進“幸福美麗邊境小康示范鄉(xiāng)”裝配式結構“農家別墅”；此后，還迎來幾十戶新搬遷的居民。如今的玉麥，基層社會保險公共服務平臺、無人自動氣象觀測站等投入使用，籃球場等活動場所拔地而起，生活一天比一天舒適。守邊人安心了，守邊的隊伍壯大了，守邊人的生活富足了。

　　2018年10月19日，中央宣傳部向全社會宣傳發(fā)布卓嘎、央宗姐妹的先進事跡，授予她們“時代楷?！狈Q號。

　　邊陲家國情

　　唱響愛國守邊的時代贊歌

　　文藝是時代前進的號角，最能代表一個時代的風貌，最能引領一個時代的風氣?！短爝吀裆；ā穼а菁佑澜胝f，《天邊格?；ā愤@部歌舞劇就是要把“三人鄉(xiāng)”守邊的故事搬上舞臺，讓它傳遍大江南北，激勵更多人加入愛國守邊的行列。

　　2018年，西藏自治區(qū)歌舞團一行九人到玉麥鄉(xiāng)采風，加永江措就在其中。正值3月，料峭春寒，玉麥鄉(xiāng)日拉雪山腳下冰雪未融，與外界連通的環(huán)山公路因雪崩塌方。

　　“當守邊故事里的日拉雪山出現(xiàn)在眼前，自己才意識到人在自然面前的渺小，而兩姐妹卻能堅守多年，敬佩之情涌上心頭?！奔佑澜胝f。

　　時任玉麥鄉(xiāng)黨支部書記達娃向他們講述了桑杰曲巴父女幾十年守邊的若干細節(jié)：冰雪封山的一天，桑杰曲巴用牦牛馱著病重的妻子翻越雪山，明知不可為，在絕望的風雪中，他仍毅然決然選擇攀登。從小在昌都長大，生長在山中、經常翻山越嶺的加永江措備受觸動，于是產生了編導《天邊格?；ā犯栉鑴〉南敕?。

　　《天邊格?；ā肪巹“妆f，即便是在條件這么好的今天，去一次玉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。全年交通狀況最好的時候正值雨季，也常有塌方，看到山上的落石從車邊滾過去，頗有驚心動魄之感?！澳菚r我就在想，過去條件那么艱苦，桑杰曲巴一家人堅守多年，他們值得被更多人認識。”白冰說，他是發(fā)自內心、帶著感情，想要創(chuàng)作這部歌舞劇。

　　1981年出生的白冰是“藏二代”，父母于20世紀六七十年代響應號召到拉薩工作。在他的認知里，個人的命運和國家的命運緊緊相連。

　　“西藏百萬農奴翻身解放，離不開國家的力量；西藏取得‘短短幾十年、跨越上千年’的發(fā)展成就，離不開國家的支持；包括玉麥在內，西藏邊境地區(qū)的建設，離不開國家的投入。因此，從西藏出發(fā)去理解國家認同，從玉麥出發(fā)去理解個人命運和國家命運的關系，是很不錯的切入口?！卑妆f，中華民族有著深厚的愛國傳統(tǒng)，在西藏這樣的邊境地區(qū)，更能理解愛國守邊的內涵和意義。遇見玉麥，創(chuàng)作的沖動和激情便油然而生。

　　文藝創(chuàng)作方法有一百條、一千條，但最根本、最關鍵、最牢靠的一條就是扎根人民、扎根生活。

　　作為導演，加永江措對《天邊格?；ā肥怯谢驹瓌t的：根據(jù)原汁原味的故事記錄創(chuàng)作，不做更多的想象加工。

　　“有國才能有家，沒有國境的安寧，就沒有萬家的平安?！奔佑澜胝f，卓嘎、央宗姐妹在父親桑杰曲巴的影響和帶領下，高舉愛國主義偉大旗幟，幾十年如一日以抵邊放牧、巡邏的方式守護著祖國數(shù)千平方公里的國土，用實際行動踐行了“再苦再累也要守好祖國的每一寸土地”的堅定信念，原原本本地呈現(xiàn)她們愛國守邊的故事和精神，就足以打動觀眾。為此，他和團隊多次前往玉麥采訪，收集文獻資料，挖掘故事細節(jié)。

　　2018年5月完成劇本第一稿；2019年完成劇本第二稿；2021年6月全面啟動歌舞劇編排工作……

　　今年5月31日，耗時超過4年的《天邊格?；ā吩谟覃溹l(xiāng)實現(xiàn)首演。7月12日，首屆西藏文化藝術節(jié)在拉薩市金城公主劇場開幕，《天邊格?；ā纷鳛殚_幕大戲榮耀上演。

　　“不要忘記自己的顏色，火堆只要燃著，日子就不會難過，不要忘記阿爸說的，我們是紅色的?！鄙碇褡逄厣姆b，飾演卓嘎、央宗的兩位演員次仁央宗和羅珍在舞臺上隨著音樂歌唱、起舞。

　　“冒雨在玉麥的夜里聽著四面風聲，劇本文字背后的情感如雨后春筍般紛紛冒出。其中，這個邊境村莊特有的孤獨感讓我不禁自問：這三十多年，卓嘎姐妹如何度過？”在西藏自治區(qū)歌舞團工作20年的次仁央宗說，參演這部歌舞劇本身，是對演職人員的一次生動的愛國主義教育，也讓自己得到精神上的升華。

　　有國才有家

　　像格?；ㄒ粯?，做神圣國土的守護者

　　人民的需要是文藝存在的根本價值所在。能不能搞出優(yōu)秀作品，最根本的決定于是否能為人民抒寫、為人民抒情、為人民抒懷。

　　加永江措對此有著深刻的體會。他說，藝術家的使命，就是通過更多有筋骨、有道德、有溫度的文藝作品，書寫和記錄人民的偉大實踐、時代的進步要求，彰顯信仰之美、崇高之美，弘揚中國精神、凝聚中國力量，鼓舞人民朝氣蓬勃邁向未來。這是《天邊格?；ā废Ｍ_到的效果。

　　在沒有專業(yè)舞臺、燈光的玉麥鄉(xiāng)廣場，音樂響起，演員們瞬即進入情景角色，在廣場上為觀眾表現(xiàn)出了最佳狀態(tài)。

　　兩個多小時的演出，觀眾的情緒隨著劇情起伏。

　　人群中，56歲的白瑪堅才看得格外認真，他是劇中郵遞員的原型人物?！拔?5歲就在給玉麥鄉(xiāng)送信件報紙，夏天還好，能騎馬，冬天下雪只能徒步背著信件翻越雪山，那時真是苦極了。”

　　“我想起小時候，卓嘎奶奶給我們講她阿爸的故事，看了表演，他們放牧守邊的場景好像就在眼前，我長大以后也要守護這片土地?！庇覃準籽莠F(xiàn)場，臺下的旦增片多入了迷，她說，村里這幾年變化很大，修好了路，建起了房子，學校里也有了更多的小伙伴。

　　央宗的兒子索郎頓珠今年27歲，現(xiàn)在是玉麥鄉(xiāng)玉麥村黨支部第一書記。

　　“這次演出的臺詞特別觸動我，說我阿媽他們‘心中有一把火’，這把火是玉麥的火，而現(xiàn)在到了我們這一輩守邊人手中，將繼續(xù)燃燒并傳承下去?！彼骼深D珠說，“我會和父輩們一樣，在這里見證玉麥的變化，玉麥的明天會更加美好。”

　　答案不言而喻。《天邊格?；ā饭雌鹆巳藗兊挠洃洠材哿巳藗兊牧α?。

　　加永江措介紹，《天邊格?；ā方衲暌陨侥蠟橹鳎言诼∽涌h、曲松縣演出15場，計劃今后兩到三年內，到西藏21個邊境縣實地演出，讓西藏邊境縣的居民們都能看到當下的歌舞劇，增強邊民愛國守邊的理想信念。

　　卓嘎、央宗是“愛國守邊的最美格桑花”，但她們從事著最普通的工作。

　　2021年，卓嘎被授予“七一勛章”?！爱敃r我想知道國家級榮譽獲得者的生活是怎樣的，結果到了她家中，看到她和妹妹依舊放牛、劈柴、熬酥油，做著放牧人最普通的事兒。”去年8月，又一次去玉麥采風的白冰回憶道。

　　在那遼闊壯美的天邊

　　這里森林懷抱著雪山

　　在那遼闊壯美的天邊

　　漫天遍野盛開著杜鵑

　　我們是天邊的格?；?/p>

　　——《天邊格桑花》的唱詞

　　實際上，在西藏4000多公里的邊境線上，還有很多像卓嘎、央宗這樣“普普通通”的守邊人?！短爝吀裆；ā访枥L的不僅僅是卓嘎、央宗的故事，也是邊境線上許許多多“普通人”的縮影。

　　“一件自然而然的事兒——用雙手守護自己的家園，用雙手讓自己的家園變得更美好，就是這群‘普通人’正在做的平凡而又偉大的工作，也是《天邊格?；ā愤@部歌舞劇想要呈現(xiàn)的?！奔佑澜胝f。

　　西藏自治區(qū)歌舞團黨委書記周后有表示，《天邊格桑花》既是一部現(xiàn)實愛國主義題材的文藝作品，同時也是一堂生動的黨史學習教育、思政教育課，是打造“高質量文藝作品”的具體行動。

　　雪域高原上，腰桿纖細、花瓣小巧的格桑花在風中搖曳。格?；m纖細小巧，卻能經風雪、耐嚴寒，在雪域嚴峻的氣候中奮力生長，盡顯頑強堅韌的品質，恰如長年堅守在高原邊境一線的守邊人。

　　巍巍喜馬拉雅，皚皚雪山聳立。360多萬西藏各族兒女以“建設美麗幸福西藏 共圓偉大復興夢想”為神圣使命，爭做盛開在高原邊陲的天邊格桑花，堅定不移做神圣國土守護者和幸福家園建設者，化身為守護祖國邊陲的一個個坐標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