援藏二十載,格?;ㄔ谌展獬乔那木`放
在2020屆普通藏族文科(3)班畢業(yè)晚會上,學生們?yōu)榘嘀魅螀问缦极I哈達。受訪者供圖
呂淑霞在拉薩中學教學樓前。中青報·中青網(wǎng)見習記者 王姍姍/攝
2017年1月,09屆宏志生諾吉·曲擁措姆(左一)去拉薩中學看望呂淑霞。曲擁措姆現(xiàn)為哈爾濱工業(yè)大學在職博士,在共青團中央統(tǒng)戰(zhàn)部民族宗教處掛職。
呂淑霞和06級“宏志班”學生在拉薩中學合影。受訪者供圖
“呂老師,教師節(jié)快樂!”
2020年9月10日,呂淑霞迎來任教以來的第20個教師節(jié)。她不斷地回復手機里彈出的祝福和感恩消息,在你一言我一語中,她和學生們打開了話匣子。
“我今年就要去成都讀博士,學成歸來繼續(xù)做一名人民教師!”“呂老師,一直記得那個您陪我去醫(yī)院治療腎結石的午后,謝謝您!”“親愛的霞霞,9月我就去北京讀書了,要想我哦!”呂淑霞援藏20年的時光像碎片一樣在腦海中一一閃現(xiàn),有淚點,也有笑點;有欣慰,也有虧欠;有失去,更有得到。
一時間,她陷入了回憶的漩渦中,試著將碎片拼湊完整……
最強的“鎧甲”
無論哪一段記憶碎片,都繞不開20年前那個格桑花盛開的夏天。
2000年8月,25歲的呂淑霞從山東曲阜師范大學畢業(yè),和很多迷茫的應屆畢業(yè)生一樣,面臨著何去何從的難題。
一心只想做人民教師的她穿著簡樸的職業(yè)裝,拿著簡歷和各類資格證書穿梭于煙臺各大招聘會現(xiàn)場,期盼著招聘人員能在數(shù)以萬計的應聘者中看出她強烈的任教意愿。
找工作之路注定是波折的,對一心想跨專業(yè)做英語教師的她來說更是難上加難。
作為家中唯一一個女孩和第一個高材生,呂淑霞沒有因此而得到家人的“優(yōu)待”,也就從未想過和家人傾訴就業(yè)之難,以獲得一絲安慰。
“我母親40多歲才生下我,和三個哥哥也因年齡差而像是‘兩代人’。所以,很多事情和他們說了也只能徒增煩惱罷了。”在呂淑霞的記憶里,出身貧苦家庭的她從小就習慣了自己拿主意。她瞞著家人和西藏自治區(qū)拉薩中學簽訂了8年工作合同。
連日來“單兵作戰(zhàn)”式的求職之旅在拉薩中學的招聘宣講會上迎來轉機。時任拉薩中學校長在講臺上描述著“西部大開發(fā)”政策、拉薩的藍天白云、優(yōu)厚的薪資待遇、順暢的職稱評定渠道……但最令呂淑霞心動的是她在拉薩中學能教英語課,以及作為一名拉薩中學教師肩負的幫助窮苦農(nóng)牧民孩子走出高原的責任。
在20多歲的年紀,迷茫的年輕人評估所謂的后果和挑戰(zhàn),一類是悲觀的,他們也許內心憧憬挑戰(zhàn),但因為各種原因還是選擇了現(xiàn)實的安穩(wěn);一類是樂觀的,甚至覺得必須親自嘗一嘗苦澀這味調味料,人生才顯得真實,才能稱得上是不悔青春。
“去!”呂淑霞無疑是后者。
那時,“西部大開發(fā)”政策剛剛實行,拉薩經(jīng)濟、交通等各方面發(fā)展都還很落后。她僅有的一雙百元皮鞋被一條條土路硬生生磨掉了底,水壺里倒出的是永遠燒不開的“開水”,常常因小跑去教室而產(chǎn)生高原反應,和當時的男朋友也因異地而分手,無數(shù)次因想念幾千公里外的父母而夜不能寐……更令她頗受打擊的是,教學事業(yè)也并非想象中的一帆風順。
雖如愿成為英語教師,任教高一藏族C班,但因為是非英語專業(yè)出身,她必須比其他英語老師成倍地付出,才能有底氣站上講臺。
她像打了雞血一樣,幾乎將所有的個人時間全部傾注在教學上,常常草草對付一口晚飯就趕忙跑去給學生聽寫單詞、背誦課文、備課、琢磨教案到深夜,不厭其煩地和學生們分享西藏外面的世界,樂意接受學生的每一次“家訪”邀請。
兩年下來,她和學生們愈加熟悉,教學能力也得到同事和學校的認可。就在她準備和學生們一起迎接高三、全力備戰(zhàn)高考時,卻被“潑了一盆冷水”:學校通知她改任2002級漢族班班主任兼英語老師,不再任教高三班。
年輕氣盛的她去找學校領導“辯論”,“他們是我第一批學生,兩年朝夕相處,真的舍不得。不讓我教高三,我就辭職。”她坦言,這是她20年里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萌生了離開拉薩的念頭。
她的“威脅”沒起任何作用,這場帶著情緒的“討說法”以她“戰(zhàn)敗”收場,但不論是從3年后她所帶的班級取得優(yōu)異的高考成績,還是學校領導給予的能力認可,亦或是客觀上積累的班主任經(jīng)驗來看,又是“勝利”的。
沒有賭氣離開拉薩的呂淑霞,還迎來了另一場“勝利”——收獲愛情。2003年年底,她和志同道合的援藏教師張頂杰結婚,第二年,女兒張馨予出生了。
自此,平凡而幸福的三口之家在高原上扎下了根。
20年來,呂淑霞被問及“因為什么留在拉薩”的次數(shù)要多于“為何來到拉薩”,她試著從記憶拼圖中抽出一塊最合適的碎片來回答,都失敗了。但這次,她在和學生們的微信對話界面上,寫下了她認為的最好回答:可愛的你們、和睦的家庭以及愈加壯大的援藏隊伍成了我最強“鎧甲”,讓我告別了曾經(jīng)“單兵作戰(zhàn)”的日子……
移動的“講臺”
挑戰(zhàn)還在繼續(xù)……
2006年,剛滿30歲的呂淑霞沒有因為照顧女兒而將重心轉移,反而在教學事業(yè)上“加碼”——向學校申請擔任“宏志班”班主任。
2000年,中央宣傳部、中央文明辦、教育部組織實施西部開發(fā)助學工程,2002年開始面向品學兼優(yōu)的特困學生開辦高中“宏志班”。
作為西藏自治區(qū)第一所中學,拉薩中學自2002年開辦“宏志班”以來,考慮到“宏志生”生活習慣和拉薩市區(qū)的本地學生有所不同,更不用說和漢族老師之間存在的文化差異,因此,班主任一職均由藏族老師擔任,當時還沒有漢族老師當班主任的先例。
呂淑霞又一次找到學校領導“辯論”。這次,她以“勝利”收場——2006年至2015年,她連任三屆“宏志班”班主任,班級本科率均為100%,一本率也從84%上升為90%和96%,還帶動更多的漢族老師主動申請任“宏志班”班主任。
由于“宏志生”學生漢語和英語水平參差不齊,交流和適應新環(huán)境成了呂淑霞首要解決的兩大問題。教授英語課時,她會根據(jù)經(jīng)典英文歌曲為學生們取英文名,用講英文名著故事等方式讓他們記得住、用得好英語。她還利用課后時間挨個和學生單獨談話、練習漢語,鼓勵他們嘗試用漢字寫下個人簡介,借助趣味漢字故事幫助他們發(fā)現(xiàn)漢語之美。
“現(xiàn)在都記得呂老師教英語‘三最法’——最快速、最清晰、最大聲?!碑厴I(yè)于南京航天航空大學的莫阿子是09級宏志生,因家庭貧困,直到小學四年級才開始上學,“我們的基礎薄弱,但呂老師從來沒有放棄過。她早起陪我們早自習,晚自習后還要來宿舍給我們聽寫英語單詞和語文課文,沒有幾個老師能做到這樣?!?/p>
白天是老師,晚上做父母。9年間,呂淑霞的“講臺”不只局限于教室里的三尺之地。
很多宏志生因從小生活環(huán)境惡劣、健康意識欠缺,自身患有一些疾病但不重視,有的甚至是到高考體檢才確診。為了照顧好學生,她成了個“半路醫(yī)生”,查詢、搜集相關疾病信息,咨詢醫(yī)生,四處打聽治療方法,向藏族同事“取經(jīng)”。每晚,她還重點去生病學生的宿舍關注病情有無異樣。
一次,班里一個女生因肺膜炎導致身體不適,無心聽課。呂淑霞帶著火罐到宿舍為她按摩、拔罐,進行輔助治療?!肮抻卸啻?,拔出來的泡就有多大。拿針準備把泡里的水擠出來,結果劃了一圈都沒出來。最后才發(fā)現(xiàn)泡里面是像果凍一樣的東西,根本流不出來?!泵棵肯肫鹉莻€女生,呂淑霞都心疼不已。
“她從來不會因為學生家庭貧困、身體疾病亦或是學習成績不好而區(qū)別對待。”德西忘不了呂老師帶她去醫(yī)院治療腎結石的那個午后,“掛號、問診、做檢查的時候,看得出她是真著急了,最后還幫我墊付了醫(yī)療費,一直照顧我到晚上?!?/p>
呂淑霞能走進學生的心里,還源于她細膩的共情力。
2008年,06級宏志生洛桑嘎登作為西藏自治區(qū)學生代表去北京觀看北京奧運會比賽。臨走前,呂淑霞私下找到他說:“第一次去北京,別害怕,身上的錢夠嗎?”說著,她將事先準備好的路費塞到洛桑嘎登手里,再三囑咐要注意安全。
有段時間,學生次多(化名)常常上課走神。呂淑霞便找了個辦公室,在沒有其他老師的時間和次多談話。
次多是個單親家庭的孩子,和母親相依為命。因為母親的突然住院,他擔心自己會成為孤兒才無心學習。此后,呂淑霞帶著次多和慰問品開車一個多小時趕到曲水醫(yī)院看望他的母親,次多的臉上終于又有了笑容。
其實,在3屆“宏志班”中,單親、留守兒童或是孤兒并非個例。呂淑霞能體會到他們因貧窮等家庭因素帶來的自尊、自卑以及對愛的渴望,并小心翼翼地呵護孩子藏在內心深處的“禁地”。
當然,呂淑霞并不贊同過度的“溺愛”和一味的同情憐憫,該嚴厲的時候也絲毫不心軟。
因為她知道取“宏圖寄黨恩、志愿為國強”之意的宏志生并非“草莓族”,他們更需要通過高考改變命運,他們身上肩負著一個家庭甚至是西藏教育事業(yè)的希望。
也因此,她給自己立下“軍令狀”:無論如何也不能離開講臺。
曾經(jīng),她因教學工作表現(xiàn)突出,被暫時調至西藏自治區(qū)教育考試院工作,如今看來,這是一次“高就”機會。
在考試院近兩個月時間內,她過上了朝九晚五的生活,也有了更多時間陪伴家人,但她沒有忘記自立的“軍令狀”,選擇放棄了這次可能升職的機會,回歸了講臺,繼續(xù)教書育人。
扎根講臺二十載的背后,是她不止一次抵住“誘惑”的堅定信念,是不把援藏作為個人“鍍金”跳板的可貴品質。
失衡的“扁擔”
呂淑霞像一個超大容量的“硬盤”,“裝”的學生多了,留給自己和家人的空間就只能被壓縮。正所謂,“扁擔挑水兩頭擱,顧得了一頭,顧不了另一頭”,這些年,她忙碌于講臺前后,心中對女兒和父母的虧欠,千言萬語不能訴盡。
呂淑霞從小就患有尿血癥,雖沒有給身體帶來過明顯的傷痛,但精力比一般人容易消耗得多。在缺氧的高原上,每走一步,消耗的體力較內地而言,也許是成倍的。
她不止一次因過度操勞、體力不支住進醫(yī)院。近兩年,高血壓和高血脂也愈發(fā)加重,心悸頻次更是逐年增加,上課時的聲音不如以往洪亮,步伐不再雷厲風行,下眼瞼略顯松弛的皮膚上“墜”著顯而易見的眼袋,頭頂是黑色短發(fā)沒能掩蓋住的斑禿,她也因此將亮色系的衣服都壓在了衣柜最下面,“臉色看起來沒精神頭,撐不起鮮艷的衣服咯”。
的確,在今年剛畢業(yè)的學生次珍記憶里,“3年里只見呂老師穿過一次橙色的運動衣”。洛桑嘎登每每在全區(qū)教師思政培訓會上遇到呂淑霞,都會看到她時不時按一按手上的穴位,行動也比之前慢了不少。
呂淑霞的丈夫張頂杰自1999年從西藏大學畢業(yè)后,就一直在拉薩第一中學教數(shù)學,教學任務重。這兩年,肺部也常常出現(xiàn)不適,還因患有腸易激綜合征,疼得一夜夜失眠也是常有的事。
“我們倆都不心疼自己,只是覺得孩子是無辜的,本不該為我們的選擇‘埋單’?!庇浾咴诓稍L時,見到了剛上完古箏培訓課的呂淑霞的女兒張馨予。她皮膚白皙,個頭也比媽媽高出不少,黑框眼鏡下是自學的時尚眼妝,愛和人打招呼,但大多時候,還是喜歡和手機“獨處”。
和母親一樣,張馨予在3歲時,也被查出了尿血,加上對拉薩生活環(huán)境和氣候條件的不適,吃藥打針成了家常便飯,5歲長期定居拉薩前,她只能不停地往返于拉薩和四川廣安的爺爺奶奶家,調理身體。
那時,呂淑霞剛帶第一屆“宏志班”,沒法抽出時間照顧女兒,只能在寒暑假帶著她四處求醫(yī)。
呂淑霞在紙上列下網(wǎng)上能搜到的相關專家的信息,帶著女兒做各種檢查,但結果都不理想。她開始打聽民間偏方,自學拔罐、推拿和艾灸,只要是聽說可以緩解女兒病癥,什么她都會試一試。
她想盡可能地彌補女兒,周末寒暑假堅持接送上下古箏課,親自輔導作業(yè),參加各類親子活動,下載當下流行的歌曲和女兒分享……當然,有時刻意的“殷勤”也引得女兒“嫌棄”和“吐槽”。
去年,身體逐漸好轉的張馨予考上了河南鄭州第四中學的內地西藏班?!靶r候就陪伴不夠,現(xiàn)在又去了異地讀書?!备吲d之余,呂淑霞心中也多了幾分不舍和虧欠,所以,每當寒暑假女兒回拉薩時,她又不自覺地格外“殷勤”。
不論對女兒有多虧欠,最起碼每天都能見著,不會存在距離的阻礙,但對千里之外的父母來說,“連最基本的盡孝都是有時間差的”。
因和丈夫的家鄉(xiāng)相隔太遠,放寒假時,一家三口就去廣安陪伴公公婆婆;放暑假時,才回山東煙臺看望父親母親(西藏學校的寒暑假時間和內地相反,寒假為2個多月,暑假不到1個月——記者注)。青藏鐵路開通后,她可以坐火車到北京或者徐州,再轉車回山東煙臺,但單程就要花費3到4天。
離家千里,交通不便,20年來她回山東的次數(shù)少之又少,更不用說在二老床榻前悉心照料,這大概就是“回不去的是故鄉(xiāng)”所描述的兩難境地吧!
前幾年,為了讓患有牛皮癬、一輩子沒去過公共浴池的父親能舒服地洗澡,她在家鄉(xiāng)溫泉小鎮(zhèn)給父母買了一套溫泉水可以通到自家浴室的兩居室。她把這當成能力范圍內可以實現(xiàn)的一份孝心,而至今在拉薩的住處,女兒張馨予的房間還只是客廳一角。可見,她口中的“能力范圍內”實際上是她的最大限度。
聚少離多、報喜不報憂成了她和父母的相處之道。有一年寒假,70多歲的母親上山摟草時摔傷了腰,臥床了半個多月也沒告訴她。在后怕、愧疚以及萬幸等復雜情緒下,呂淑霞在電話里“吵”了母親幾句。
“父親84歲的時候被查出胃癌晚期。我母親不愿麻煩兒女,就自己騎著三輪車送我爸就醫(yī),直到2017年我父親去世。其間,每次打電話都說父親病情好轉,讓我安心教書……”眼淚滴在呂淑霞黝黑的手背上,父親的去世成了她心里最痛的疤。
張馨予也記得,從山東回來后,媽媽抱著她不停地哭著說:“媽媽沒有爸爸了,媽媽沒有爸爸了……”
如今83歲的母親成了獨居老人,但呂淑霞依舊不能陪伴左右,因為,剛滿45歲的她接到學校的新任命,擔任2020級“宏志班”班主任。
這是一場永遠超越算計的人生
“比起‘宏志生’,我對你們管得太松了,下一屆還是得嚴厲些?!苯衲?月初,呂淑霞和剛畢業(yè)的2020屆普通藏族文科(3)班的學生約在常去的涼粉店,這是學生離開西藏去內地讀大學前的最后一次見面。
強扎是個典型的藏族男孩,黝黑的皮膚,大大的眼睛在眼眶里轉啊轉,好像在“籌劃”些什么。他是班里公認的最調皮的學生,對學習以外的任何事都充滿了好奇心,也因此挨了呂淑霞不少批評。
“呂老師從來沒有放棄過我或孤立我,對我和其他學生是一樣的?!睆娫衲旮呖挤謹?shù)并不理想,但仍在畢業(yè)后第一個給呂老師發(fā)了條感謝短信。
呂淑霞知道,“藏族孩子雖然特別要面子,但他們是善良的,從不記仇,我從來不怕他們因為挨了批評而記恨我”。她記得剛來拉薩中學時和一個學生發(fā)生的最大一次沖突,“旦巴旺久學習態(tài)度不端正,被我當眾批評后摔門而出。但是下課后又笑嘻嘻地跑來幫我搬自行車”。
今年已經(jīng)36歲的旦巴旺久不太記得這次“沖突”,就記得“呂老師對藏族孩子格外好”。
的確,即使學生畢業(yè),呂淑霞對他們的關心也未停止,她無私的愛依舊產(chǎn)生著“效益”。
2013年,呂淑霞帶著女兒到北京尋醫(yī),和正在北京讀研的洛桑嘎登見了面。
“她以給侄兒買衣服的借口,讓我陪同挑選。在分開時,快速把衣服塞給了我,讓我好好吃飯,好好學習,多參加些社團活動?!甭迳8碌侵两穸加浀?013年站在北京地鐵口的那個瞬間。
洛桑嘎登坦言碩士畢業(yè)后回西藏教書的選擇就源于呂老師,“我也想做一名能走進學生心里的人民教師”。
大學時,莫阿子因漢語水平差,常常因表達不清惹笑話,久而久之也就不敢開口,變得自卑、內向。
“畢業(yè)時,呂老師和我們說過大學不要做‘書呆子’,要全面發(fā)展。但現(xiàn)在……”消沉的莫阿子萌發(fā)了一個念頭,“當初呂老師教的‘三最法’能不能用來學漢語?”
大二開始,每個清晨,她都會在校園一角大聲地朗讀文章。她記得呂老師常說的“只要肯努力,一定會有收獲”。一年下來,她終于可以無障礙地在公共場合發(fā)言。重獲自信的她不僅參加了各類社團,還自發(fā)組織了支教活動。
“只有他們走出去了,并把先進技能和理念帶回來,我們的家鄉(xiāng)才會越來越好,才會吸引更多的年輕人來到西藏、留在西藏!”如今,莫阿子選擇回到家鄉(xiāng)昌都創(chuàng)業(yè),“我要把曾經(jīng)得到的愛傳遞給更多像我一樣的藏族孩子。”
呂淑霞的付出不只得到學生的認可。一次,她走在路上,一個陌生的藏族女人和她熱情地打招呼:“我老公不止一次說您對藏族學生特別好,謝謝您。”原來,她是學校原政教科老師的妻子,聽說過呂淑霞在拉薩中學教書的故事。
如今,呂淑霞和學生們依舊保持聯(lián)系,一些學生主動聯(lián)系她,詢問是否需要幫助,都被她拒絕了。她從未想過從學生身上圖些什么。
有人說呂淑霞“虧了”。他們將其20年的援藏歲月量化,試圖用理性的數(shù)學公式或所謂的“成功”標準去計算或評判她的得與失,最終得出結論——奉獻至今,仍是個普普通通、最平凡不過的高中教師。
的確,她是平凡的,沒有驚天動地的感人事跡,也沒有經(jīng)歷什么戲劇化的跌宕人生。但她又是不可或缺的。她像高原上一朵默默綻放的格?;?,雖沒有玫瑰的嬌艷,也不及牡丹的高貴,但只要成片成片地綻放,就能創(chuàng)造出雪域高原上最為震撼的花海景觀。
在龐大的西部基層工作者群體中,像她一樣平凡的人無疑是大多數(shù)。他們幾十年、一輩子,有的甚至是幾代人甘愿平凡,這種極致的平凡,又何不是一種“非凡”呢?
今年暑假結束前,呂淑霞一家決定約上張頂杰的大學同學和家屬“過林卡”(在西藏指郊游的意思——記者注)。從呂淑霞講述“過林卡”時那種興奮的表情中,我似乎一下子掂出了扎根基層的“呂淑霞們”所獲得的那份一般人難以得到的沉甸甸的幸福。
“有的被分配到拉薩偏遠的區(qū)縣教書,有的夫妻二人分在不同的地區(qū),有的自身存在殘疾但仍堅守講臺……這些年我結識了許多援藏教師,我們像家人一般彼此珍惜?!眳问缦即┲簧砩钌档囊路?,一邊向記者介紹每一位援藏教師的故事,一邊招呼著大家吃水果。
這是一場再普通不過的聚會,沒有主角,沒有觥籌交錯,也沒有阿諛奉承。孩子們聚在一起打游戲,男人們聊聊教學、談談工作,女人們則更關注子女的學習生活以及養(yǎng)生方法。因為他們信念一致、彼此珍重、感情淳樸,每一次聚會都堪稱是“真正的幸福的盛會”。
“格?;ㄩ_,無所顧忌地綻放……我捂住胸口對望著西藏,你是我心中最美的向往?!眳问缦纪{天唱起了最愛的《格桑花開》,這場像家庭聚會一般的“過林卡”在藍天、白云、溪水的見證下溫暖進行,草地上成片的格?;ㄒ睬那牡厝谌肓诉@場“盛會”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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