外賣騎手與“系統(tǒng)”對話
■外賣員的職業(yè)心態(tài)與選擇正在轉變,并非只會默默接受系統(tǒng)派單的工具人。他們有人是“刺兒頭”,遇到bug就投訴;有人決定“不慣著系統(tǒng)”,做自由的玩家;還有人嘗試與平臺對話
■平臺也期待騎手能夠通過“養(yǎng)系統(tǒng)”來降低勞動過程中的不確定性,完善和更新數(shù)字技術。算法的初衷是為了兼顧用戶、騎手、商家三方的體驗。騎手對算法的吐槽可以視為“磨合”過程
本報記者 楊書源
這一年,做了近7年外賣員的陳流(化名),向外賣平臺客服“投訴”的次數(shù)頻繁了許多。
最近的一次,是他覺得平臺派順路單時規(guī)定的送餐時間不合理,導致他配送超時。
“前后3個單子分派給我的時間相差6分鐘,都要讓我在45分鐘內送完,怎么可能?”他在投訴電話里反問。
“外賣越來越難送了?!边@是今年開年以后,不少外賣騎手的普遍感受。
在以往報道中,外賣騎手大多被形容為一群困在系統(tǒng)里的人。臨沂大學文學院講師邢斌曾在2022年冬做過1個月外賣騎手。他提及:“外賣工作沒有前途,是一種非常枯燥、天花板非常低的純粹重復的體力勞動?!?/p>
然而,我們采訪了近30名職業(yè)狀態(tài)不盡相同的外賣員,發(fā)現(xiàn)他們的職業(yè)心態(tài)與選擇正在轉變。騎手并非只會默默接受系統(tǒng)派單的工具人。他們有人是“刺兒頭”,遇到bug就投訴;有人決定“不慣著系統(tǒng)”,做自由的玩家;還有人嘗試與平臺對話……
事實上,“作為平臺方,也期待老騎手能夠通過‘養(yǎng)系統(tǒng)’來降低勞動過程中的不確定性,完善和更新數(shù)字技術?!泵缊F一位算法負責人表示。
外賣行業(yè)的競爭日趨激烈,但仍有越來越多人擁入本就擁擠的賽道……與系統(tǒng)的不斷磨合,亦是依賴平臺經濟迅速擴張的新職業(yè)群體面臨的真實處境。
單越來越難跑?
深夜10時許,10多位騎手散坐在上海寶山區(qū)一個大商場的廣場長椅上,沉默地刷著手機,屏幕停留在外賣騎手App搶單大廳頁面。
系統(tǒng)已經沉寂了近10分鐘?!跋袷撬?,連個鬼影也看不到?!标惲髡{侃。
這天,這位42歲的美團眾包全職騎手還沒有完成自己定下的目標,“起碼跑到300元”,他打算再堅持一會兒。
“刺——”一位騎手送餐歸來,重重剎車,喊了句:“又送了兩個垃圾單!路繞得要命!”他的反應引爆了話題,好幾個騎手開始訴說不順利的送餐經歷。
在騎手們的手機App搶單大廳,95后美團樂跑團隊騎手蔣海龍也看出端倪:以前三四十分鐘都沒人搶的單子不見了,現(xiàn)在無論什么外賣訂單,一上線就“秒沒了”。用餐高峰過后,搶單大廳里掛著的幾乎都是幾小時后的預約單、跑腿單。
騎手們想要維持原本的單數(shù),就得增加工作時長?!拔椰F(xiàn)在每天跑40單要花9個小時,之前6個小時就夠了?!币晃?0多歲的中年騎手抱怨。
專送騎手的工資是周結,相對比較固定。某平臺的一位專送騎手回憶:“前兩年,同樣的單價,比如以前跑500單,能有4000元的收入,現(xiàn)在差不多就3500元。”在記者采訪的近30名騎手中,從業(yè)一年以上的騎手都表示“今年收入比往年下降了”。
陳流以前最愛在暴雨天送餐,平臺對于騎手在暴雨、高溫等極端天氣跑到固定的單數(shù)后會有一定獎勵。但最近幾個月,風雨天氣的津貼越來越少了。
為了獲得帶教獎勵,陳流收過幾個徒弟。如果這些徒弟入行20天內能跑到400單以上,陳流就能獲得數(shù)百元。但陳流發(fā)現(xiàn)收到的補貼和時間投入不成正比?!拔疑弦慌降?,10個人里只有3個完成任務,我還要經常幫他們去送快超時的外賣。”后來他也不再收徒弟了。
跑單的難度有增無減。很多騎手在系統(tǒng)里獲得的順路單跑起來越來越不順路:“雖然在一個大方向上,但是各種拐彎,就像樹杈一樣,特別容易超時?!币晃灰呀浫胄?年的騎手抱怨。
跑單艱難,讓陳流對系統(tǒng)固有的漏洞變得愈發(fā)敏感?!盀槭裁聪到y(tǒng)測算的騎手里程數(shù)一直不準,有時候要少算將近一公里?”
“如果系統(tǒng)里的bug一直沒解決,我就帶著我的徒弟們到另一個外賣平臺去。”他向所在站點的站長放話。
“不能慣著系統(tǒng)”
一次次的公開叫板,讓陳流成了站長眼里的“刺兒頭”,而更多年輕騎手和系統(tǒng)之間的“斗智斗勇”,隱蔽卻更加有效。
“那些跑得成功的都和我說過,不能太老實,不能慣著系統(tǒng)?!毕挛?時許,32歲的騎手小迎把送餐的電瓶車??吭谀成倘σ粋€有樹蔭的十字路口旁,悠閑地半躺著。一個中午跑了十幾個單子,效率不錯。
小迎離開外賣行業(yè)1年多了,開小店創(chuàng)業(yè)虧本后,今年初剛回歸。重新做騎手后,一切清零,他的騎手賬號“還沒有養(yǎng)大”。
“養(yǎng)號”,是騎手行業(yè)的“黑話”,指的是騎手必須不斷通過高效接單、拒單,讓外賣系統(tǒng)知道自己的送餐路線偏好,獲得對自己更有利的系統(tǒng)派單路線。
小迎羨慕那些“把系統(tǒng)養(yǎng)得好的騎手”?!耙粋€遠單搶下來,同一個方向的順路單能派上三四單,七八十元就到手了。”
“等級越高的騎手,系統(tǒng)對他的評估能力越高,同時能給他派的順路單就越多。最厲害的,一次同時可以掛八九單?!毙∮忉尅,F(xiàn)在他的騎手等級是“榮耀精英二級”,“這就和游戲里升級一樣,等級入行時升得特別快,后面升級就會很難?!?/p>
把外賣員當成全職,和勤奮接單同樣重要的是學會適時拒單?!叭绻阆牒靡粋€方向,就都往這個方向跑,其他單子都拒掉?!?/p>
與之相對應的,騎手圈中還有“垃圾單”“單飛”的概念?!袄鴨巍敝傅氖悄切╇y找或者是沒有電梯的高層住戶的外賣單,而“單飛”則指送餐中途沒有順路單、來回一趟十多公里可能只掙一筆外送費的情形。
“垃圾單可以轉單,每天最多能轉出8單,其中5單免費轉,3單需加錢,為了讓人取走你的單子,你也可以為這筆單子加錢,8元封頂。拒單沒有單數(shù)限制,但一天控制在20單左右沒有大問題,如果過多,當天系統(tǒng)就不會再給派單?!边@是餓了么外送平臺一位眾包騎手介紹的經驗。根據各個平臺以及騎手所屬的形式、團隊不同,轉單、拒單規(guī)則不盡相同。
一次,小迎瞥到一個在他身邊匆忙出發(fā)的騎手等級已經達到“戰(zhàn)神”,他搖頭輕聲笑著說:“這樣的騎手不是最厲害的,可能反而證明他什么垃圾單都接,才會得到這個封號。”
蔣海龍也多少知道些外賣員的生存法則。送餐時他看到一些新騎手在道路復雜的社區(qū)里一臉無助,或是聯(lián)系不到顧客時滿臉茫然,就想為他們提供一些經驗。
從去年開始,蔣海龍陸續(xù)在騎手的線上社區(qū)發(fā)布一些送餐的經驗帖,累計已有十幾萬的點擊量。經驗帖里,“騎手如何才能高效送餐、避免超時”是點擊率最高的問題。他有時也會教有效利用拒單、轉單的小技巧,以及違規(guī)行為被平臺扣除津貼后的申訴竅門。
還有些經驗,只適合口口相傳。例如騎手高峰期忙亂,若和別的騎手拿混了餐品,應該怎么處理才能免于顧客的投訴和平臺的懲罰。
“收到”“好的”——騎手們在看完后,大多會留言寥寥幾句。像是在人與算法的博弈中,達成的一種默契。
說“不”有用嗎?
從平臺的回復來看,系統(tǒng)其實歡迎騎手說“不”。
任何一個訂單背后都有三端的需求:用戶希望早點吃上飯、商家希望一出餐就有騎手取走、騎手希望接到的都是順路的訂單并獲得盡可能多的收入。
一位美團平臺的算法負責人解釋:“算法的初衷是為了在這樣的需求之下,兼顧用戶、騎手、商家三方的體驗。外賣新手前期對算法不熟悉,對算法的吐槽可以視為‘磨合’過程。但是作為平臺,也期待一個老騎手能夠通過‘養(yǎng)系統(tǒng)’來降低勞動過程中的不確定性,完善和更新數(shù)字技術?!?/p>
根據美團平臺的統(tǒng)計,2021年至今,平臺已做過7次算法公開和改進,包括公開“預計送達時間”算法規(guī)則,選擇其中最長的作為最終的訂單送達時間,將“預計送達時間”調整為“預計送達時間段”;啟動“出餐后調度”試點,商家通過免費發(fā)放的終端“出餐寶”,上報出餐情況,出餐完畢后,后臺再調度騎手到店取餐;在試點城市,對騎手收到差評、超時等情況的處理從扣款改為扣分,騎手可以通過安全培訓、模范事跡等加分項進行彌補;向騎手推送出餐提醒、推薦“建議到店時間”等。
也有一些改變并不受騎手歡迎。
很多眾包騎手回憶,從今年5月開始,一家外送平臺推出新的規(guī)定,眾包騎手每天最多只有拒絕10次平臺派單的機會,而以前騎手拒單是上不封頂?shù)摹?/p>
事實上,騎手非常明白,越來越多人涌進賽道,有些情況是說“不”也解決不了的,因為符合市場客觀規(guī)律。
比如為何騎手飽和了,每個站點的人數(shù)還在增加?“區(qū)域經理、站長招的騎手越多,每個騎手掛單就少了,責任區(qū)內超時單量越少,取消和差評量也越少,那他工資就高。但這對靠單量吃飯的騎手來說就意味著低單價,搶單難?!币幻姲T手說出其中的邏輯。
在向平臺人工客服投訴后,陳流往往得到的是程式化的回復?!捌胀ㄓ脩酎c餐遇到問題,也是打這個客服電話,我們也沒有專門內部的騎手通道?!边@一刻,他總會閃過一個念頭,“平臺并不是我的老板,我和那些點外賣的人一樣,就是一個用戶而已?!?/p>
而蔣海龍則會尋找一些特別的機會。平臺有時會和政府相關部門組織一些新職業(yè)群體的座談會。最近一次的座談會上,他提出一項關于“騎手派單機會公平”的提案:建議系統(tǒng)后臺增加對跑單收入長期低于平均水平的騎手做甄別,分析是否由于派單機會不公導致收入低,為他們提供更多派單機會。目前,提案還在提交處理中。
自由與歸屬感
外賣騎手到底是被困在系統(tǒng)里,還是掌握了與系統(tǒng)對話的能力?采訪了30多位外賣騎手后,記者發(fā)現(xiàn)年齡似乎構成了一條微妙的分界線。
對還沒到30歲的小迎和蔣海龍來說,他們沒覺得自己困在系統(tǒng)里,喜歡的是做騎手的自由。蔣海龍是上海本地人,2017年中專畢業(yè),學的是汽車維修,但是去工廠實習一周后就離開了,“我不想過那種流水線上的生活”。
“做騎手就是為了追求自由,哪里錢多去哪里。”小迎說。
在記者采訪其他30歲以下的年輕騎手中,外賣員也大多并非他們的第一職業(yè),更像是一塊跳板:有人曾經創(chuàng)業(yè)開店;也有年輕騎手反復在“眾包”和“專送”騎手間橫跳(“專送”,指全職騎手,由勞務公司以團隊形式管理,有更加穩(wěn)定的系統(tǒng)派單;“眾包”則更加自由,收入上相對不穩(wěn)定)。中途遇到別的機遇,就會離開騎手行業(yè)一段時候。
“我們年輕一代的騎手,也有不少讀過大學,很少有人是因為生計所迫做騎手的,大多都是為了工作的彈性和自由?!笔Y海龍說,真正被動的是那些40歲以上的中老年騎手,“他們很難再被這個城市的另一個行業(yè)接納”。
在做騎手之前,陳流是工廠的技術工,一干就是12年,最后做到車間主任,手下管五六十個工人。7年前轉行,正是外賣行業(yè)的巔峰時期,陳流月入能輕松過萬元?!盎卮謇?,和別人說話嗓門都大一些?!币蚣沂潞推拮诱劜粩n,兩人以離婚告終,3個孩子都判給相對有經濟能力的陳流。
收入降低后,陳流也想過轉行,但做什么呢?原來的工廠是做新能源風力發(fā)電的,他負責生產一種液壓的管道,出了廠幾乎很難再找到需要這種技術的工種。
在對站長放狠話后,陳流也沒有勇氣真的換平臺,因為那個平臺每單的單價比現(xiàn)在的還要低近1元。
小迎見過不少年齡大的眾包騎手最后轉為專送騎手:因為搶單普遍搶不過年輕人,只能依靠系統(tǒng)派單。他50歲的父親,在另一個外賣平臺做專職騎手近10年。這個平臺成立早,但騎手的送餐單價很低?!澳愀倚艈幔颗懒鶚撬鸵粏沃挥?元”,小迎總勸父親跳槽到自己的平臺,但父親舍不得,“他總覺得他屬于那個平臺的專送騎手,更加有保障”。
歸屬感是40歲以上騎手更在意的事。
9月初,3個孩子陸續(xù)開學,將近兩萬元的學費,陳流只得找熟人借,一下子負債1萬多元。為了盡早還債,他決定再次申請加入“樂跑騎手”隊伍。陳流總結樂跑騎手是在眾包騎手中“挑選好的、守規(guī)矩的”。去年他也加入過一段時間,收入穩(wěn)定在1萬元出頭,但因為好幾次和商家因出餐速度問題發(fā)生爭執(zhí),半年后被清退了。
經過2個月周折,他總算轉崗成功。
但他原本的站點沒有樂跑騎手團隊,他必須轉崗到更偏遠的站點,還得放棄已經跑熟的片區(qū)、積累的商家人脈。成為樂跑騎手后,規(guī)矩會變多:每周要去站點開兩次例會、送餐時須穿平臺規(guī)定的服裝、定期被檢查是否戴好安全帽……
但“刺兒頭”陳流卻偶爾產生了一種從前在工廠才有的、久違的歸屬感?!懊總€隊伍都有一個經驗豐富的騎士長帶著你,一個禮拜發(fā)一次錢,工資也更存得住,以前跑單日結,更像臨時工。”
歸屬感,也意味著保障。年紀大的騎手最關心送餐途中的意外傷害,該誰來買單?
前段時間,陳流送餐時從電瓶車上摔下,小腿疼了快一個月?!澳茏呗?,代表沒有傷到骨頭,就是皮外傷?!敝恍菹⒘?個小時,擦了些碘伏,又重新上路了。從那天起,他總覺得跑得急了,受傷的腿會嘎吱嘎吱發(fā)出脆響。他開始盡量避免那些爬五六樓的單子,“腿總要省著點用,花不起醫(yī)藥費”。
每天開工時自動扣除的2元多商業(yè)保險費究竟有什么用?陳流不清楚。“我知道的是300元以下的醫(yī)藥費都不給報,我買點藥可能就五六十元,能賠嗎?”總覺得是在給自己打工的陳流毫無底氣。
今年陳流依稀聽其他外賣員說起,平臺要給外賣員買新的保險了,“這個保險保障的東西更全面”。他口中的“新保險”指的是,自2022年7月至今年底在北京、上海等地試點的平臺靈活就業(yè)人員職業(yè)傷害保障,由人社部門牽頭實施。7月份,全國超過100萬名騎手獲得職業(yè)傷害保障。雖然陳流已經被納入保障人群,但因為這份保險不需要騎手繳納,他也不了解這份保險該如何理賠。
謀生與職業(yè)之間
兩年多后,蔣海龍升為騎手團隊的騎士長。團隊里有了30多個騎手。從那時起,他開始思考一些更深的問題,“我和平臺的關系是怎么樣的?我是平臺的雇員還是事業(yè)伙伴?好像都不是。”
2023年農歷新年時,蔣海龍所在的月浦鎮(zhèn)社區(qū)負責人來調研。他提出一個醞釀已久的想法:是不是可以在社區(qū)的黨群服務中心拿出一小間房,作為騎手的休息驛站?他想拿出1500元的騎手獎勵金,購置冰柜和飲料、零食。“騎手算半個自由職業(yè)者,有時很難找到社群的歸屬感,如果有這樣一個小房間,也是一種慰藉?!?/p>
不足10平方米的騎手驛站建起來后,蔣海龍把每周一次的騎手例會放到驛站開。周邊騎手不忙時都會來里頭坐坐。驛站里陸續(xù)有了附近企業(yè)捐的物資。騎手們常拿走的不是好幾元一瓶的飲料,而是充饑的小面包。
去年底,蔣海龍報名由平臺提供的去開放大學免費讀現(xiàn)代物流管理專業(yè)的機會。
騎手是一個“天花板”輕易可見的工作:2022年美團配送即時配送平均每單成本是4.53元。在美團外賣騎手端App,會顯示各個城市騎手單量排行榜,一般的城市冠軍一天可以跑140—150單,每天收入在675元,即使跑滿30天,達到體能極限,每月收入也不會超過2萬元。
免費的網絡成人教育究竟能給蔣海龍帶來什么?他并不清晰。不過報名上學時,他下載保存了一張平臺制作的美團騎手的成長路徑示意圖。在這張表格上,他看到站長、客服、培訓師、招聘專員這些字眼。在開放大學里,他也遇到過畢業(yè)后晉級為區(qū)域經理的騎手師兄,“起碼這是前面的人走通過的路”。
即使嘴上不認同父親,但小迎有時也會感受到作為眾包騎手的“飄浮感”,每每想起一年四季的騎手服都要上平臺花錢去買,他總有些不甘心。
直到10月初,已經加入樂跑隊伍的陳流還沒有完全度過經濟危機:每天跑單量都剛剛達標;生活因為還債捉襟見肘。原本應該在平臺上買秋天的騎手工服了,他舍不得,干脆直接在夜間跑外賣時,套上冬天工服。幾單跑下來,風吹在臉上冰涼,身體卻是一片潮熱。
盡管現(xiàn)在收入不如從前了,但陳流對剛入行的徒弟說的還是這個行業(yè)的“好話”:“我在村里只讀到小學畢業(yè),剛開始送外賣時,還挺粗魯?shù)?,扯著嗓子在門外對客戶喊?!爆F(xiàn)在無論是餐品灑漏還是送餐遲到,他都有自己的一套處理危機辦法。
10月初,蔣海龍收到一個讓群里不少騎手都有些振奮的消息:騎手吳偉雙成功申請到2000多元新職業(yè)傷害保障賠償。5月,吳偉雙在送餐回家途中,為了避讓車輛,在剎車時摔倒了,被診斷為左小腿、右手軟組織損傷。那個月,在吳偉雙所在的寶山區(qū),一共受理了10起類似的職業(yè)傷害保障理賠。
現(xiàn)在,蔣海龍依舊會擔憂,“如果一直留在外送行業(yè),深造后真的能實現(xiàn)自己的目標嗎?”但很快,這種想法就被派單系統(tǒng)里新訂單的語音提示覆蓋了。(解放日報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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